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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民民主专政下的基督教
2023-11-06 作者:吴耀宗 来源:《吴耀宗文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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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9年1月,我到锡兰参加世界基督教学生同盟亚洲领袖会议,会后就回到香港,在那里考虑我的行止。在我离开上海的时候,我是在国民党特务的恐怖下,在一位朋友的家里躲了一个星期;因此,许多朋友都劝我不要再回上海。正在犹豫的时候,一位中共的朋友来对我说:中共中央当局希望我马上到北方去,同他们商讨关于基督教的一般问题。我答应了,但我有一些公私的事必须回上海处理。正在这时候,我接到青年协会总干事涂羽卿先生的电报,要我回上海去参加一个关于青年会会务的紧急会议。当时,国民党的反动派正在以和谈做备战的掩护,我估计在短期中不致发生严重的问题,因此,就在旧历年前飞到上海住了3天,又飞回香港。在香港住了一些时,2月16日就在一个半秘密的状态中,乘船到北朝鲜的镇南浦登陆。从那里,经过平壤和新义州,就渡过鸭绿江大桥,进入国境,那就是安东。在安东和沈阳住了几天,就在3月9日到了北平。不久以后,我和中共当局开始交换关于基督教的意见。后来3月29日,我参加中国代表团,出席世界和平大会,因此又请沈体兰先生做我的代表,经常与中共当局接洽。5月25日,我从欧洲回到北平,又与沈先生继续进行这件工作。在过去的5个月中,除与中共中央和地方人民政府当局商讨关于基督教的具体问题以外,我们又同基督教里个别的同道和团体有过许多次的谈话,开过许多次的会议。以下这一篇讲话,就是我自己根据我们几个月来的经验和感想,在北平和上海几次向基督教同道发表的。


转变期中的基督教

宗教传布自由,已经成为一个全世界公认的普遍原则,这个原则是没有人能够抹煞或否认的。中共当局,无论是在公开的文告上,或私人的谈话中,都是承认这个原则,尊重这个原则的。但有不少的基督徒却发生了一个疑问:中共的主张宗教自由,是否只是一种策略,还是出于诚意?这种主张是暂时的,还是永久的? 我自己的答复是:中共的主张宗教自由是诚意的。共产主义的哲学基础是唯物论,根据历史唯物论的看法,宗教的产生,是由于社会生活的失调,等到社会生活变成正常而合理的,宗教就自然会消灭。从这个前提出发,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结论:如果宗教还存在着,那就表示社会生活还没有达到一个正常的状态;社会的不正常是因,宗教的存在是果;在这时候,如果不先治本,只求齐末,压迫宗教,企图把它消灭,结果反使宗教更加兴旺起来。共产党是不会这样做的。他们是唯实的,只要宗教还存在着,还能发生它的作用,他们就承认它,给它应有的地位。他们对基督教是如此,对其他的宗教也是如此。

但我所以相信共产党主张宗教自由是诚意的,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。我们目前所要建设的,是一个新民主主义的中国,这个新政权的建立,不是一党专政,而是一切民主党派和其他人民力量共同参加的政权。如果基督教的方向是同新民主主义一致的,它也应当是这个统一战线里面的一个成分。既是这样,宗教自由就不只是一个原则,也是事实上的需要了。

但是,共产党对宗教的承认和尊重是有条件的。如果某一个人,或是某一个团体所传的宗教是反动的,迷信的,或是他们利用宗教,去从事反动的工作,他们是会被干涉的。“反动”的定义,是比较清楚的,至于什么是“迷信”,各人的看法就不同了。一个相信唯物论的人,是会把一切宗教都看为迷信的;一个“唯理”的宗教信徒也会把一个“唯情”的宗教信徒看作迷信。在信仰自由的原则下,所谓“迷信”的宗教,只能有一个定义,那就是使人陷于不正常生活的反社会的宗教。基督教里面某些“属灵”的教派,使人神经错乱,胡言乱语,就可以被称为“迷信”的宗教。

由于上述两种因素--宗教里面反动和迷信的成分,许多问题便发生了。“宗教自由”似乎是一个简单明了的原则,但目前中国复杂的形势,使得这个原则的应用发生许多困难。首先,现在国内流行着的有许多是完全迷信的低级宗教,例如一些所谓“教门”,它们是宗教,基督教也是宗教。不信宗教的人就不容易把它们辨别出来。何况基督教里面若干教派的迷信和这些“教门”比较,在本质方面未必有多大的差别。其次,基督教过去同封建力量和帝国主义的结合,是不容否认的。在天主教,这是明显的;他们反动的宣传,是公开的。基督教虽然没有鲜明的政治主张,但一般教徒的偏于保守,也是不容否认的。再其次,现在教会所宣传的福音,大半是“遗世独立”、个人得救的福音,这种福音,因为脱离现实,很容易与反动力量打成一片。在现在动荡的社会里,它当然会被一般要求改革的人们所轻视。这些都是从基督教自身所发生的困难。

还有许多困难,是目前客观环境所造成的。第一,我们现在还是处在一个军事时期,应兴应革的事,都还没有进入一个正常的轨道;在这样的时候,一切事情的处理,就不容易恰到好处。第二,因为军事的发展意外的迅速,广大的解放区域,处处都需要干练的人才,而这些人才又极其有限,这个人事的困难,就使地方的行政容易发生“偏向”。关于基督教的许多问题,都是由此发生的。第三,在新旧解放区里,已经实行的一些社会政策,例如土地改革、减租减息,无例外地影响了一切的人,当然也影响了基督徒和基督教团体。这些影响,有时会被误认为当局对基督教特殊的处置。第四,基督教事业所有的设备,由于外资的协助,无论在什么地方,都是最现代化的。这些设备,像礼拜堂,有时只是间歇地使用。因此,在一个新政权来到,而物质条件又极其缺乏的时候,这些设备便成了占借的目标。

由于上述主观和客观的原因,在解放区里的基督教,便遭遇到不少的困难。许多教堂、教会住宅、青年会和女青年会是被租借,或被占用;若干学校和医院,或被接收,或改公立,或因经济及其他困难而停办。教会活动有时受到阻挠,或被迫停止;圣经有时被没收;信徒有时被威胁,或受到必须放弃宗教信仰的暗示或警告。基督教人士面对着这些事实,便感到失望、惧怕、悲观;他们怀疑中共主张宗教自由的诚意,他们恐怕基督教在新政权下会遭遇到更多更大的困难,甚至不能存在。我觉得这都是“杞人忧天”。基督教遭遇困难,是事实;这些困难的大部分,不应当存在,也是一个合理的结论;然而我们已经说过,困难的发生,主要的是由于中国解放过程中所产生的特殊状况!这些状况,是不会永久的;等到大局恢复正常,这些困难便会逐渐消失。苏联在革命后虽发生过反宗教的运动,那是由于教会在帝俄时代与反动力量的结合。现在教会和政府,已经彼此了解,完全合作。在东欧的人民民主国家,也是一样,除了少数与国外反动力量勾结者外,绝大多数都是拥护新政权的。在这些国家是如此,在中国也应当是如此。

但是,时代是进展了,一个新的环境,不许可基督教完全率由旧章,就是基督教本身,也应当有改革的要求。如果一切都恢复原状,那还算什么革命。基督教面临着一个新的局面,它应当有新的认识,新的觉悟,新的主张。旧瓶不能装新酒;基督教也应当革除旧习,“披上新人”。


认识我们的时代

我们说:基督教面临着一个新的局面,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?这是一个基本的问题。如果我们不能把握住这个基本问题,我们现在关于基督教的一切观点,就都容易发生错误。我们现在的时代,简单地说,是“翻身”的时代,是人民解放的时代。所谓“解放”,是从封建力量、帝国主义,和官僚资本的压迫与剥削中解放出来;所谓“翻身”,是要叫在底下的翻上去,在上面的翻下来。说的更正确一点,是要叫社会里没有“上”“下”,一切的人都得到平等的机会,平等的发展。

说到封建力量,它给中国人民所造的孽是数不尽的;国民党反动派的四大家族,和他们的特务走狗们,在暴虐恐怖的政策下把中国人民的血吸干,把他们的生命当作草芥。中国在8年抗战和3年内战中,所遭受的巨大牺牲,都应当由他们负责。几千年的中国历史,就是封建压迫的历史。我最近在北平和沈阳看了两出旧戏一一“荒山泪”和“九件衣”,这都是描写过去地主官僚对贫苦人民敲骨吸髓的剥削,使得他们流离失所,家破人亡。我们看这两出戏的时候,都流出泪来。这是封建力量在中国历史里的典型杰作;它的现代翻版,就是现在在解放区上演的“白毛女”。这样与人民为敌的力量,无论在什么借口之下,是不应当再让它存在的。

说到帝国主义,它在近百年来所加给中国人民的耻辱与祸害,也是尽人皆知的。不平等条约是他们在刀尖下逼着中国接受的;军阀时期的混战,和三年来的内战,是它所挑拨利用的;中国所以变成半殖民地,就是它的赐予。在西班牙,在希腊,在印尼,在朝鲜,在许多其他殖民地和弱小民族里,假若没有帝国主义,反动的统治马上就要垮台。帝国主义就是过去两次世界大战的主动者,也是可能发生的第三次大战的挑拨者。同封建力量一样,它是与人民为敌的;同封建力量一样,我们必须把它打倒。

封建力量和帝国主义,就是今日中国两个主要的敌人;所谓“翻身”,所谓“解放”,就是要把这两个敌人打倒,让中国人民创造一个平等自由的新中国,这是中国历史所未曾有过的。中国几千年的历史,只是改朝换代,改朝换代是皇帝们的事,与老百姓无关;在任何的朝代,他们都要被压迫。现在,人民都做了主人,中国的历史已经揭开了新页。

以上所说的,就是我们的时代的特征;这个特征,决定了我们对它应当采取的态度,也构成我们在这时期中衡量一切事物的标准。


我们应当悔改

基督教是一个以爱相标榜的宗教。爱的涵义便是尊重人格,解除一切束缚人性的力量,使它得到自由的发展。这个爱的涵义,同现在时代“解放”“翻身”的潮流是完全一致的。如果我们忠于基督教教义,我们就应当对这个潮流表示绝对的欢迎。但为什么许多基督徒在这个新局面下又采取怀疑、观望,甚至反对的态度呢?我以为他们所以采取这种态度,有两个主要的原因:第一是反动,第二是无知。(请恕我用这些直率而容易引起反感的名词!)

基督教里面的反动力量,就是大资产阶级、大地主,和依附帝国主义,与他们一体的官僚买办。国民党反动派里面孔宋两大家族,就是这个力量的代表人物。欧美托拉斯的大亨们,如果他们是基督徒,当然也是属于这个集团的。在这个集团里面,未尝没有明了历史趋向和世界大势的人,但由于个人利害的关系,他们是必然地走上反动的路的,因为“翻身”是会把被压在他们底下的人翻上去,把他们自己翻下来。

其次是无知。一般的基督徒平常很少与外界接触;除了圣经以外,也不大看别的书。由于基督徒的唯心趋向,他们常常把事物孤立起来,在一个狭窄的观点下,高谈阔论而不切实际。在抗战的时期,在整个二次世界大战中,一般基督徒的思想是比较清楚的。他们要抗日,要打倒法西斯主义,他们宁可饿死,也不肯做汉奸。现在,法西斯国家是被打倒了;然而,战后世界形势的发展,却使他们迷糊起来。过去共同打倒法西斯的集团,忽然分裂,变成两个对立的阵营。这两个阵营,一个是革命的,一个是保守的。从基督教教义的立场说来,基督徒应当参加革命的阵营,但因为他们对目前的时代没有清楚的认识,他们就很容易投到保守的阵营里去。

基督徒为什么缺乏认识,为什么过去他们比较清楚的思想现在又模糊起来?我认为这是由于下列的几种原因。

第一,革命的阵营要改变现状,保守的阵营要维持现状。基督教所以容易投入保守的阵营,就是因为它同“现状”发生了密切的关系,而它所以怀疑和反对革命的阵营,也正是因为这个阵营要改变现状。在大革命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中,一般基督徒几乎把蒋介石当偶像去崇拜;又因为孔祥熙是个财神,许多基督教大学都请他做董事长;直到这个反动集团日暮途穷的时候,还有一些重要的基督教领袖在国内外替他效忠。中国教会和教会事业的人才经济,有相当大的部分是从英美这些帝国主义国家来的,这个因素,就直接影响了中国基督徒对现实问题的看法。上面所说的事实,便构成一般基督徒眼中的“梁木”,使他们看不见历史发展的真理,和时代演变的意义。

第二,我们基督徒常常缺乏历史的眼光,不肯把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,从而对它取得一个正确的认识。任何一件事情,都不是在一个真空里发生的,它总要或多或少地负着历史的重担。在某一时代所种的因,就会在另一时代结了果。中国过去的社会,充满了压迫与残暴;中国现在的社会,是被一个根深蒂固的反动力量统治着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如果要“翻身”,“要解放”,就不能完全避免革命的手段,正如一个患盲肠炎的病人,没有法子不用手术的治疗。然而,因为基督徒向来偏重“绝对”的看法,忽略历史的定律,他们就很容易把革命的手段当作“以暴易暴”,以为它是违反基督教爱的教训的。从“唯爱”主义的观点来看,这个批评是可以成立的,因为他们主张绝对的爱,而他们的信仰和行动是一致的。然而,大多数的基督徒是不主张唯爱的;在许多的场合里,他们也主张使用暴力,因此,他们就没有资格去作这个批评。一个反对“以暴易暴”的人,他所真正反对的,也许不是“暴力”,而是现状的改变;反对“暴力”,也许只是一个托辞。

更可惜的是:当我们反对别人使用革命手段去改革社会的时候,我们自己并没有提出一种更好的办法,而结果就等于我们主张维持现状,那就是说,维持现社会里已经存在着的许多有形无形的暴力,让人民痛苦下去。我们标榜着绝对的爱,然而,我们没有实行这个绝对的爱。我们甚至没有实行相对的爱,因为相对的爱是讲公道的,是不拒绝以相对的手段去追求绝对的目标的。这并不是说,我们不应当从基督教超然的立场去检讨现实,判别是非。如果我们能够以历史的眼光、同情的态度去批评别人,这种批评是有价值的,也是容易被别人接受的。否则,批评就变成求全责备,吹毛求疵。

第三,我们对共产党缺乏认识,许多人以为共产党主张“唯物”,就是提倡物质享受;注重物质,就是抹煞灵性,这就与基督教心灵为主的教训背道而驰。这种见解也是完全错误的。“唯物”并不是“物质享受”,这是稍有哲学常识的人都晓得的。至于基督教它究竟是不是完全注重精神,忽略物质的呢?我以为不是的。耶稣说:“人活着不单靠食物”,这就是说,人活着也靠食物。这个道理同唯物论的主张,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,唯物论并不否认精神的现象,然而正像耶稣一样,它不把精神和物质分开。把物质和精神分开,就是流行的基督教致命的弱点;这样的基督教,基本上是背叛了耶稣的教训的。

也有许多人说,共产党只讲斗争,不讲爱人,这也是一个错误的见解。共产主义解放人类的使命,就是一件至高无上的爱的工作。这件爱的工作不只关系集体的人类,也关系个别的人。共产党领袖之一刘少奇在所著的《论共产党员的修养》里面指示和勉励党员的话,有许多与基督教的教训没有多大分别。被纳粹统治者处死的捷克共产党员Julius Fuchik所写的《绞架下的笔记》,也充满了对人类和对朋友的爱。半年前,我从香港经过北朝鲜到东北解放区,同行的有十几个人。到了平壤,我们就被招待到一个中共的办事处,在那里我们享受丰美的饮食,和舒适的住处。当我们踏进客厅坐下的时候,一位女同志便用亲切的语气对我们说:“你们到了家了。”我们在那里住了两天,他们常常说这句话;这就使我们忘记身在异国,感到非常的快慰。的确,我们是到了家了。在蒋管区里,我们天天在恐怖中生活着;现在我们是一个自由的人,我们重新享受家庭的温暖,这就是人与人间的爱。如果我们说共产党没有爱,那不过显示我们的无知而已。


基督教与新时代

在内战期中,一般基督徒所持的态度,主要的有两种。第一种是对共产党和一切民主力量表示怀疑或反对。他们并不一定赞成国民党,但他们认为共产党同国民党一样的坏,或比它更坏。这种态度当然是错误的。基督徒所持的另一种态度,就是冷眼旁观。他们自以为是超然的、中立的。如果有人批评国民党,他们马上就说:共产党也有许多可批评的地方;如果有人赞美共产党,他们就同样地指出国民党过去的贡献和它里面的优秀人物。对于苏联和美国也是一样。他们以为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是完全好或完全坏的,也没有一个政党或个人是完全好或完全坏的。用基督教的术语来说:他们都是有罪的;他们的好坏,只是程度上的差别。这一个“超然”的看法,似乎完全符合基督教的教义,但如果我们把它审查一下,我们就晓得这只是一个脱离现实的、形而上的看法。中国的现状,就好比一个着了火的房子。右边的一群人是放火的,左边的一群人是救火的。我们站在旁边的人,如果还有一点人性,就应当当毫不迟疑地去参加救火的队伍。所谓超然者的态度,却与此相反。他用神学家的眼光,对这个紧急的场面做一个冷静的分析;说:放火是不好的,但放火的人未必是完全坏的;救火是好的,但救火的人也未必没有一点坏处。他自己不去救火,反而把放火和救火两种行动放在完全平等的地位,使善恶的评判变成毫无意义。这种态度,表面上似乎“公正”,其实是虚伪而残忍的。

那么,一个基督徒在今日的时代,究竟应当采取什么态度呢?我以为他唯一的出路,就是投身到时代的洪流里去,与它合作,去完成时代的使命。我们这样的做,并不是“迎合”潮流。如果时代的潮流是错误的,我们就应当毫不迟疑地反对它,做“中流砥柱”。但如果这个潮流是对的,我们就不应当对它采取反对、批评、怀疑的态度。我们投身到时代的洪流里去,并不是对它投降;我们不是被动的,而是主动的。我们赞成这个潮流的总的方向,然而,当我们发现它里面的“偏向”或“回流”的时候,我们还是负有责任,应当把它改正。在这时候,常常有基督徒要问:什么是基督教特殊的贡献,好像基督教所做的事必须与众不同。如果我们投身到时代的洪流里去,这岂不是叫基督徒与别的人毫无分别。其实,这是一个错误的见解。耶稣要我们做面酵,做光,做盐;他没有叫我们创造另一个世界,而是叫我们在现世界里发生救世化人的作用。如果我们不能把握这个道理,我们便会在面前的新环境里傍徨,无所适从。

最后,我们应当有一个远大的眼光,把握住时代的动向,勇毅前进,而不为一时的艰难挫折所困扰。有许多人对解放后的中国,抱过高的期望,以为共产党有变戏法的本领,可以马上把人民的生活改善,马上把一切不良的现象革除。但是,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。中国经过8年的抗战,3年的内战;国民党把人民的脂膏吸尽以后,留下来的是一个破烂的包袱。自从上海解放以后,他们更在帝国主义支持之下进行封锁与轰炸,用以遮掩他们穷途末路的窘状。这是解放后的中国所面对的最后一个难关。在这个时期当中,我们必须坚决奋斗,把中国从依赖帝国主义的半殖民地地位中解放出来,走上自力更生、自给自足的大路。在二十几年的革命中,许多巨大的困难都胜过了,目前的困难实在不算什么。苏联在革命以后,也经过帝国主义的封锁,但苏联终于把这个封锁粉碎了。今日的中国,比较昔日的苏联,是处于一个更有利的地位,而帝国主义今日的力量,比较30年前也更加削弱。因此,目前的困难,只是暂时的,我们具有绝对的把握,可以把它克服。

就以上海而论,它本来是一个繁荣的都市,但经过国民党多年的剥削,它已经憔悴不堪。现在,解放后的两个多月,由于上述的原因,上海的市面是更萧条了,失业的人也加多了,一部分工商业界几乎濒于绝境。有不少的人以为这些困难,都是人民政府所带来的,因而对整个中国革命发生了怀疑与悲观。他们没有晓得:上海过去的繁荣,是建筑在帝国主义和官僚买办双重剥削上的畸形产物。像一个人身体上的瘤,它是必须割去的;把瘤割去以后,上海才能变成一个真正健康而繁荣的都市。上海目前的困难,就是割瘤的时候所必须经过的痛苦。我们看一件事情,不只要用显微镜去视察它的毛病,也要用望远镜去发现它未来发展的无限可能。如果我们只用显微镜去观察事物,我们是一定要悲观的;只有在望远镜的远景中,我们才能看见我们迂回曲折,然而却是四通八达的出路。

中国的前途是光明的:如果中国的基督教在这个新时代中能够采取一种积极前进的态度,中国基督教的前途也应当是光明的。



原载《天风》第 8卷第4-5期,1949年8月20日、27日

转载自《黑暗与光明》,1949年12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