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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的基督教往哪里去?
2023-10-16 作者:吴耀宗 来源:《吴耀宗文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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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40万的基督徒,和代表他们的教会,在已往的百余年中,为中国的社会与国家,曾经做过了什么事?假如我们没有基督徒,没有基督教会,——连一个也没有——这于今日的中国会发生什么样的影响?我们希望有人能回答这两个问题,而且能有肯定的回答。

根据着耶稣自己的教训,我们如果要知道一棵树的好坏,就必须看它所结的果子。同样地,如果我们要估定基督教在今日中国的价值,我们就必须与40万的基督徒和代表他们的教会算账。如果基督教在已往对于中国确已有所贡献,我们便要知道它的贡献是什么,如果它未曾有过贡献,或将来不能有贡献,我们便要提出一个严重的问题:在现在风雨飘摇,救亡不暇的局势中,我们是否还需要这样可有可无的装饰品?

在最初一个时期中,基督教的确曾经有过一些不可抹煞的贡献。它把西洋文化介绍给中国;它帮助我们破除一些社会的恶习和迷信——虽然它自己又把一些别的迷信带到中国来,它所办的学校和医院,的确是开了教育和医药事业的先河。无论他们的方法和见解有什么缺点,传教士中的诚挚真纯者,藉着他们人格的感力,藉着他们的言论,藉着他们所带来的圣经,总已把福音书里的耶稣,和他救世的福音,传给一些饥渴慕道的人们。这些事实,不但使我们抚今追昔,饮水思源,亦正足以证明耶稣的福音本身的崇高伟大。

然而已往的时代,我们不必作无谓的留恋。世界是不断的变着,中国更是不断的变着。百年前承平自守、不假外求的中国,今日已变为群雄角逐、四分五裂的中国。百年前优游自在、与世无争的人民,今日已变为忧伤憔悴、傍徨歧路的人民。基督教在这急剧变动的时期中,是否已经走在时代的前面,做了提撕引领(编者按:疑是提携引领)的工作,或已跟着时代前进,不断地革新,不断地适应环境?

可怜地,说一句坦直的话,基督教今日不但成为时代的落伍者,而且竟是在麻木的生活中,想入非非,做着恍惝迷离的梦。我们只看见一些沉沉欲睡的教会,我们只看见一些无精打采的基督徒,我们只看见一些枯寂无聊的仪式。活动不是没有的,然而只是奋兴会、受圣灵、说方言,一类如醉如痴的活动;工作不是没有的,然而只是布道、祈祷、查经,一类所谓纯粹宗教的工作和救灾、医药、教育,一类可以称做慈善事业的工作。除了极少数的基督徒和教会还知道从事提倡生产,改进农村那些根本事业外,其余简直是没有把社会当前的问题放在他们的思想里。

最奇怪的是,我们只管在教堂里讲着上帝的慈爱,耶稣的救恩,个人的价值,这些道理似乎都变成了烂熟的套调,与我们每日的生活,与我们四周的环境,毫无关系,我们只管在祈祷会里,呼吁上帝,祈求和平,为困苦的人祷告,然而这些仪文,不但与大局无补,反使我们自欺欺人,增加了我们的虚伪。

在基督教这样萎靡不振的时候,一般热心的基督徒看不下去,想着补救的方法,于是有所谓“中华归主”,“五年运动”,一类的计划。无如这些计划,只是一些换汤不换药的办法。并不是从彻头彻尾的觉悟所产生出来的,因此它们只成了几个空的口号,热闹一时,而没有起死回生的力量。

中国的基督教往哪里去?在这时代的歧路中,它有没有自救救人的能力?假如它还是做着它的美丽的梦,安安稳稳地寄生在现在的社会制度里,而没有把耶稣为公义、仁爱、奋斗、牺牲的精神表现出来,它将来的命运如何,我们只要看看苏俄现在教会的情形,就可以知道。它不但将为一般的民众所唾弃,而且它也是它所宣传的基督的罪人。

我们不是抱着轻慢的态度,故意吹毛求疵,以快一时之意,我们更不是爱唱高调,为不切实际的言论,以取悦于时。如果中国还是在升平时代,我们尽可以优游歌舞,从容谈论,不必作此忧惶伤感的呼吁。然而世界的局势,千变万化,日趋于不可逃避的祸乱。我们处在这样狂飚将至,危如累卵的境地,本来早就应当振起精神,远瞩高瞻,共求民族的出路。无如我们过惯了“国难”的生活,深中了逆来顺受、得过且过的毒,所以虽然有了燃眉之急,我们还是不慌不忙地,度着我们就整以暇的生活。一般的民众,我们不愿深责,但是崇奉爱人救世的基督的教会和一切的基督徒,我们却不能轻易地放过。

我们相信中国的基督教还有重生的能力:我们相信中国的基督徒还有觉悟的可能。我们相信活活泼泼的基督能从昏沉麻木的组织与信众中,放射他的光辉,使他们得到冒险创造的新生命。我们以为基督教在今日的中国,应当有它的使命;这个使命就是本着耶稣唯爱的精神,结合同志,改造环境,改造社会,以解放民众,实现天国。

我们不希望基督教变成一个政党;我们不希望教会变成一个社会运动的集团;我们只希望基督徒的个人和团体能认识现在的时代,能认识耶稣的福音的革命性,各尽所能,从事研究,从事组织,从事试验,使整个的基督教运动,不复为自己而生存,则基督教在中国的前途,庶几有望。

我们希望耶稣诞生的纪念节能给我们这样清彻的觉悟。



原载《女青年》第 11 卷第10期,1932年

转载自《社会福音》,1934年9月